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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轴,其实才刚刚打了三通。最要命的是,无论能不能唱,想不想唱,爱不爱唱,肯不肯唱,都得把它唱完,直到曲未终,人已散,就剩你一个人在台毯中央,亮住一个孤独的相。 春去春又来,白喜祥已经过了他的天命之年。他不知道自己这出戏是唱到哪里了,只是以一向以来的谨慎,每个字音字韵,每下举手投足,都踏实地唱着,不管前台后台起着什么样的动荡。民国十五年了,北京已成张大帅的地盘儿,南方战火频频,时局一团混乱……不过,这与一个伶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军阀混战,政权倾轧,老百姓们原都没有太深的了解,在他们朴实的视线里,城还是原来的城,人还是原来的人,戏还是原来的戏,锣鼓丝竹一奏,叫人心里踏踏实实的,都还是原来的声音。 白喜祥知道自己老了。每每对镜扮戏,只见两鬓的头发,越来越多地飞着白斑。五十三岁,对老生行来说,还是壮年呢,但是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时常胸闷,气短,发病时几乎喘息不得,因此常年吃药。嗓子倒是保持得还不错,唱戏依然可以满宫满调,但是不像年轻时候可以连日出演了。还能唱到什么时候?谁知道。戏就是一个伶人的命,能唱一天是一天,多唱一天,生命才延长一天。 好在,三个徒弟都已经冒头,小笋尖似地,飞快长大,让他欣喜地看到未来的期望。三人陆续满师后,已经不再住在师父家里,但是师徒情分深厚,还是整日随侍在师父身边。玄青十六岁了,扮相老成,嗓音清润醇厚,果然一块老生行的好材料。天青呢,多年扎实幼功,终于见了正果,唱念做打,都令人眼前一亮,尤其身上功夫,极其漂亮,等闲年轻武生比不上。竹青改工花脸后,受了几位净行名家的□□,开窍得很,在新一代伶人里头,也是数得着的好苗子。 “白二爷这是怎么教的,个个都成材!您应该开个科班,多多栽培桃李。”同行们恭维白喜祥。 “老啦,不中用啦。”白喜祥笑着摇头。他对这三个徒弟用的心血,岂是普通教师可及,别说开科班,就是让他再收三个,也没有精力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把手地教了。近年他再收徒弟,都只是偶尔说戏而已,最深沉最周到的心思,全都用在从小带大的这三个徒弟身上。 广盛楼,宏大气派的戏园子,依然日夜开锣,千秋万代情义恩怨,周而复始地上演。这晚的戏码是天青的,虽然已经唱过多次,白喜祥还是亲自来为徒弟把场。锣鼓打过开场三通,白喜祥一身青布夹袍,缓步踱出,望台侧椅子上一坐,名伶气派,顿时赢得台下猛一阵喝彩。 “箬笠芒鞋打扮巧,英雄自古学渔樵。 凭俺斗大姜维胆,虎穴龙潭走这遭!” 十五岁的天青,已经出落得高大雄壮,登得台来,目光如电,英气勃勃。今次的他,是那奉命窥探祝家庄的拼命三郎,扮成个樵夫模样,以一条担着柴捆的扁担,飒飒地舞着棍花。笛声中,他朗朗地唱出牌子: “进庄门道路周折,走巷串街脚步蹀躞, 早又是红日西斜,并无个音耗消息!” 扶住柴担,亮一个漂亮的骑马式。 座上爷们儿高喝了一声“好”! 京城里的演出,五花八门,像西洋话剧那些,座上时兴整齐的鼓掌,但是在戏园子里,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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