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 第93节 (第3/3页)
好的。” “在设计院做的开心吗?” 贺以诚对她薪酬没怎么问过,他只在乎她高兴不高兴,活着,还有比高兴更有价值的吗?他就想她像只小百灵鸟,快活唱歌,可他又知道,这几年他让她不痛快着,即便如此,时间倒回,他还是会那样做。 人都是无可救药的。 展颜说:“我觉得我挺开心的。” “是吗?除了工作,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贺以诚把菜调了下位置,那盘虾仁,放到她眼前。 盘子边缘光洁如玉,也许,在哪儿留了个指纹,她都没看过他有几个簸箕,几个斗,那时总想着他不会跟自己一样,应该掰开来看一看的。 “颜颜?”贺以诚喊她,展颜抬眼,乌浓的睫毛下那双明眸,亮晶晶的,“看看书,练练手绘,有时也看些电影电视剧,大概就是这些,好像大家平时爱好都差不多。” 他喜欢打游戏。 她想道。 “也不能老窝屋里,有时间,跟孙晚秋一起逛逛街。”贺以诚很温柔地说道,“你漂亮,不化妆也好看,但买买新衣服,装扮装扮自己,心情也好。” 他冷不丁就问起她:“有男孩子追你吗?” 展颜脸微微热了:“有。” “什么样儿的?” “我也说不好,没在意。”她眉眼跟明秀如出一辙,可人太静了,他不知道,明秀这个年纪时,也不是十八九岁他熟悉的那个样子。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徐牧远那孩子不错。我是想,如果这个年纪遇到不错的人,试试也没什么。” 展颜说:“可他好,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贺以诚筷子停在了碗缘:“颜颜……”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终于有了丝倔强:“这世上好东西很多,好的人也很多,但跟我真正有关系的,一双手,也就都数过来了,其他的,都不过是过客,就算是有关系的,也可能变成过客,我对认识新的人没兴趣,我宁愿跟一只虫子说话。” 贺以诚说:“你是不是太封闭自己了?” “那什么是不封闭自己呢?跟人出去玩儿?社交?又是谁规定,人不能封闭自己?不封闭的人就比封闭的人高贵了吗?”她很少显露锋芒,说这些时,像五月泛黄的麦子。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给我定标准,告诉我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我只按我自己的心情过日子,谁也管不着。” 她说到这,突然流下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哭,贺叔叔非常温和,今天饭桌上他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措辞,是她自己突然变了心情,想要发泄。 贺以诚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你看,咱们说着说着怎么成这样了?” 他其实知道的,有些事情,沉到时间的最底层,可只需要一个瞬间,那些撕心裂肺的五脏俱焚的东西,又都翻腾上来了。 展颜跟他说对不起。 贺以诚说:“对不起什么?你又没错,我刚才那几句也没恶意,希望你别误会我。” 好端端一顿饭,吃变了味儿,他很少见她哭,这么猝不及防的,她就哭起来,也许,她自己也觉得难堪,几下擦干净了,又恢复正常。 贺以诚没提贺图南回来的事情,这段时间,他跑回来几趟,收购林亮的公司,人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贺以诚知道这种滋味。贺图南拖到十一月,楼市刚进寒冬,林亮再无能无力,人也都跑得差不多了。 这几年,莫说北方,整个中国大地都像害了热病,钱多没地方去,全涌进房地产,老百姓就是看热闹,看得捶胸顿足,心惊肉跳,总是在后悔中度过,等今年,等明年,房价像吃了印度神药,一路高歌猛进,真是闻所未闻。 林亮是小房企,生存逻辑跟大房企没得比,开一点,卖一点,拖拖拉拉,脑子最热时豁出去也抢地,结果烂手里。美国次贷危机开始慢慢影响全球,他老了,已经想不明白美国的事儿碍中国什么,07年人都在涨,他觉得自己能活过来,结果,到了年尾,这是要死得更透。 贺图南跟他谈的比较顺利,林亮对贺以诚印象很好,老贺这人,在一群诡诈心黑的家伙里,厚道多了,人又斯文,说东山再起就起来了。林亮佩服他,冲贺以诚是英雄汉,卖给他儿子,也不是不行。 但他如果有贺图南这样的儿子,恐怕不答应他回来,香港多好,怎么还有人香港呆好好的,非跑家来,林亮没功夫想了,他得歇歇,他天天睡不好吃不下,像脚底下踩淌了烂番茄,黏一脚底,怎么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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