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事夫誓拟同生死 (第2/3页)
冰侧头看向他:“昔日宫人染碧裳,将布匹晾晒于中庭,经夕未收,为露水所沾,颜色奇好,先帝特爱之,赐名‘天水碧’,此色遂于洛中权贵豪富之间盛行。先生所着深衣,正是上等的天水碧。” 他稍作停顿,抬眸将视线定格到柳摇的脸上,微笑着补充道:“我也只是随口一猜,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猜的不错。” 这番话说的与事实分毫不差,只除了一句——柳摇既非权贵,也不是富豪,这件碧色深衣原是年初入洛之时一穷二白的天子拿得出手赐予傅节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赏物之一。傅节素知柳摇喜着青衣,便将这衣裳按着柳摇的身量尺寸裁剪了一番,相赠于他。 衣物贵重与否,柳摇并不在乎,只是其中情意深长,不可辜负。故而他每回亲赴险地,总要时时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万一横遭不测,只要能在最后关头与所爱之人的赠物贴身相近,便不枉此生倾心相知一场。 听了这些话,柳摇豁然朗笑——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使君果然机敏。在下清河柳摇,现为大将军帐下军师。听闻幽州军情紧急,特来相救。”柳摇亮出傅节的印信,简单道明来意,旋即将胸中计划和盘托出。 崔冰半低着头静静倾听,脸上始终一片恬淡平和,即使听到为实现这个计策须得取下他的首级做垫脚石,他也不曾皱一皱眉头。 听完后,他并未立即做出任何回应。 柳摇并不着急,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明白他的用心。 果不其然,崔冰很快抬起头看向他。 然而他仍旧一言不发,只是神情专注地盯着柳摇看,眼珠转也不转,直看得他心底发毛。 他就这样杵在原地盯着柳摇看了半晌,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过身背对他,望着长空没头没尾地感慨道:“先生真不愧是柳仲容的后裔。”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柳摇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挟万钧之势轰得他瞬间头脑发懵。 柳摇脸色骤变,心脏几乎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尚不及思考便紧跟着走上前,脱口而出一句:“您认识我曾祖?” 话音刚落,柳摇立马便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的实在可笑。天下谁人不知他曾祖父柳之仪乃是景帝朝头号奸猾狡诈的佞臣,以区区秘书郎起家,却不知用了何样的狐媚手段蛊惑得景帝对其宠信有加、言听计从,此后一路平步青云,年未四旬便坐上了丞相的高位。 柳氏为相五载,仗着身被天子恩宠,不遗余力地在朝中推行变法,退功臣、进文吏、裁冗官、抑兼并、兴两税、改科律,大肆拔擢出身寒微的庶族子弟。常言道“刑不上大夫”,可柳之仪却偏要以峻刑惩治犯法的王侯公卿,神挡杀神,佛挡诛佛,凭一双雷霆手腕将朝野上下几乎所有的权门贵戚、豪族势家得罪了个遍,最后以一杯御赐的鸩酒凄惨收场。 人去之后,朝中物议不休,咬死了柳之仪居心叵测、谄言惑主,残害社稷之臣;太常甚至拟了“厉”这一贬损意味十足的谥号送到御前,以示对天子“亲佞远贤”之举的抗议。 自此,丞相一职遭景帝彻底罢废。 也正是因为柳之仪的“离经叛道”,原先位居上品、地望显赫的清河柳氏遭到了所有世家大族的嫉恨与排挤,位望一降再降。柳氏子弟不仅仕途坎坷,还备受同僚的冷眼。景帝则对此不闻不问,视若无睹。长此以往,就连清河柳氏的族人也逐渐开始对柳之仪心生怨怼,斥他为不肖子孙、害群之马。柳摇幼时就曾不止一次地听父亲埋怨过这位声名狼藉的曾祖父,指责他轻狂乖张、一意孤行,将整个宗族拖入了深渊。 彼时年少不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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