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 (第2/2页)
,拥有两个名字。 他是意外遗落人间的“眼”,那道蕴藏通天之迷、众生所求之道的钥匙。直到那逆转天道的已死之人,躲过天道制定的法则,推开了那道门。 他因此遗落人间,有了本不该有的感情。 他同样依照本能来观察着这个世界,同样清楚地知道,他的每一次轮回,都代表着这方世界的又将毁灭一次。 他是观察众生的眼、是唯独不可入世的神。 可这神明,却为了拯救这注定毁灭、混乱而无序的末日,违背了这唯一原则。 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得眼中流出血泪。 笑“自己”竟如此轻易受了凡人的哄骗,倒转因果,甘愿相信这源于众生的怨气才是灭世的根本。甘心将那钥匙、他的心投入那才出生不久、未生灵智的姜国之子身上,寻求小人之言,求他替自己救世。 反倒是他亲手养大、了结自己性命的养子看得清楚,将一人之魂夺去半份,用自己的魂填上,养着。一路护着、守着,直到被凌霄之人拾起。 于是那半段残魂就这么沉睡着,直到那身体中原本的魂魄散去,悠悠转醒,不知大梦已过千年。 余下一半仍是姜国太子,却因那日日夜夜在耳边低声细语的半段残魂而疯魔,以杀戮求得安宁,在刻意的骄纵下成长,成了一代暴君。 修道者愈多,为求道而抛却的杂念、即那怨念便愈是沉重。洪水为洗清怨气而来,求一个平衡。怨的因源自修真界,却要那普天下的凡人承受着果。 魃何来?怨气凝聚而成,妄图以此镇洪灾,不过是饮鸩止渴,一日拖过一日,直到无可再拖。 直到钥匙合二为一,那扇天道之门再度打开。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而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 他想起自己……不,燕离,那个唯二拥有感情的“神”,与某个凡人、那吊儿郎当十分不靠谱的家伙,交谈时的场景。 燕离认为,对于道来说,天地众生万物,具是随时可以抹去的蝼蚁尘埃,所以人也好妖也罢,都想要求道,摆脱蝼蚁之身,不再为其所束缚掌控。讽刺的是,求道本身便是一步步舍弃自我,舍弃一切,将自己修回一件死物的过程。 闻人书认为所谓的道并不是这样。 即为这世上的生灵,有了灵智,便免不了烦恼、欲望、喜悦、忧愁,道是寻求内心的解脱,长生亦会有烦恼,欲望如饕餮,无休无止、无止无尽,终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所谓求道便是压制这只巨兽,克制欲望。 他又说克制并非消灭,需要不断引导它,又不能被其诱惑迷失自身,比消灭它更加辛苦,但也值得,起码不管怎么修炼,都还算得上是个人。 燕离于是问,这便是你的道吗?闻人书摇着折扇,如纨绔浪子,拾起棋子落下,终得一胜。 不言自明。 若不能舍弃七情六欲,求道求的又是什么? 道无情,求道者亦应无情,方才…… 可闻人书硬是秉持这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走出一条另辟蹊径的多情道。 如果能给他多一点的时间,如果能证实这想法、哪怕一丝可能性,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那被人人所不齿的怨念,因大道而要抛却的东西,却也是唯一能使“神”动摇的东西,七情六欲,爱怨恨求不得。 终于越积越深,越来越沉重。 加速这一切,使得修真界愈发繁荣,大行无情之道,使怨气囤积发展,又利用旱魃隐藏起来,直到无法隐瞒,使一切都发展到无法挽回地步的那个人…… 他慢慢地思考着,从无数时间里,抽丝剥茧地探寻着那人的痕迹。 那位白衣老者的面容,一点点改变着,容貌愈发年轻,愈发让他觉得熟悉。 白青舟。 有着一双一看,就让人觉得不会撒谎的眼睛。自满是尸魁的封昱关中唯一的活人,噩梦醒后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他分明处处怀疑处处谨慎,唯独对这人放松警惕。 而在更久之前,在他还是燕离的时候,这人有着另一个名字。那个他曾在风寻骨幼时那场梦里见过的白色人影。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本应该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他还欠着别人债未还清,他还有债要去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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