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暖欲成霞 (第2/2页)
能听到他在背诵一篇文章。 那是在翰林院做编修的时候,由他和宋桓几个一道整理的前朝杂记,凭借大致内容去修补残破的书卷,添词增句,最终呈给天子。他当时以为能借着这锦绣之笔,再得赏识,却不想君王看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文章。 少年人埋首在绫罗铺就的被褥中,无声地饮泣。 前路迢迢,越往北边走,风雪愈厚,刀子似的刮脸。 祁连提来装在皮囊里的两袋烈酒,走到正在角落里提笔的青年身旁,笑着问道:“喝不喝?” 此人正是宋桓。他收起写了一半的信,一丝不苟地折了折,放进怀里,这才腾出手去拿酒。 祁连不免有些好奇,“怎么?在写什么,这样小心翼翼的?” “家书,”宋桓随意答道。他一手掰开酒囊的软木塞,一手撑着地坐了下来。其实并不是家书,是写给宁良玉的信。但是宋桓想也没想,就这么胡乱答了。 “哦,”祁连味深长地拖长声音,格外有闲情逸致地问他:“写给京里小娘子的?” 宋桓好笑地踹了他一脚,道:“胡言乱语,哪来的小娘子?说了是家书,家书!” 祁连摸了摸脑袋,叫嚷道:“你都写好几天了,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怎会只是寻常家书?” 宋桓仰头灌下一口烈酒,满嘴辛辣,登时腾起一股热意,将寒气驱散了不少。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祁连。 高大的壮士被宋桓瞧得心虚,他们几个一道打赌,说这位弃文从军的翰林官必然有心上人,于是一人拿了五个铜板做注。由祁连来套话,他是这些刚募来的新兵里识字最多的,让他去同翰林郎说话,想必不会露怯。 只是祁连自己知道他到底是个粗人,同考过进士的官家老爷不能比,再怎么竭力文绉绉的,也心虚得紧。宋桓这样看着他,祁连就心跳如擂,差点不敢再说话。 “你们这次赌了多少?” “一人五个铜板,”祁连张口就来,说完才赶紧捂住嘴,小声地恳求道:“您可别告诉陈将军!” 宋桓点了点酒囊,道:“酒不错。”他在京中不怎么喝这种粗劣的烈酒,骤然饮下小半袋,面色依旧平常,思绪却有些飘飘然了。 他想了一会儿,才面露疑惑地问道:“家书多思量些,怎么就不对了?” 祁连见他移了话头,打蛇上棍,赶紧把自己素日观察的实话讲出来,“您写的时候,时不时笑一笑,还会自言自语,这实在不像是写给家翁的啊。” “是么,我会自言自语?”宋桓用手指指着自己,双眼生出些迷蒙醉意,竟然真的开始思索起自己写信是个什么样子。可怎么想也没用,他本人如何会记得这个。渐渐的,思绪开始飘远,他想到宁良玉信誓旦旦地说要送自己,结果等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踪迹。宋桓心里失落,却又自顾自的帮他找理由。约莫是天子亲召跘住了手脚,诸如此类的。他总不至于去生这个闷气。况且,等到了营里,怕既无闲暇也无精力,索性就在行军途中提笔。 祁连见他陷入沉思,赶忙又胡乱点头,叫嚷道:“正是呢,经过的时候就听得到。他们都说您这信必是写给心上人的,可不就是小娘子么?” “心——,”宋桓吐了半个字就顿住了,眨眨眼,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并未矢口否认,只是双唇紧闭,一时哑然。于是,蹲在不远处的新兵欢呼起来,祁连也正大光明地溜了过去,在“你们都输了!我的!我的!”这样的叫喊中,一面摸铜板,一面去窥宋桓。 那位翰林郎呆呆地坐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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