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2/2页)
赵卉青尴尬地摸摸鼻子,问她:“药都按时吃了吗?” 俞珍并不看她,趴在柜台上填表格,像往日问顾客“看下吃点什么”,她问道:“你想过我吗?” “想过,”赵卉青并不顺着台阶下,她靠在柜台上,看着店外急匆匆逃离这里的人群,“想你会不会把我的东西都丢了,我还想麻烦你送回来呢。” 俞珍把笔甩在柜台上,冷淡地说:“你该想的是当初为什么答应和神经病做爱才对。” 赵卉青一下被刺痛了,她卑劣的欲望像水泡被挑破。 俞珍说完就自顾自地去后厨了,留下她独自狼狈地面对一地透明脓液,面对这个质问。 俞珍用做爱来逃避解体的痛苦和孤独,她呢,她要逃避什么呢?她的自相矛盾是在逃避什么呢? 赵卉青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答案,可是她不敢去面对,她也没有时间去面对。部门同事辞职了,工作量激增,赵卉青暂时取消了教授中文的课程,等她再去店里上课时,已经过去一周了。 柜台里的员工见她来了,知道两人是朋友,便问:“俞珍是出什么事了吗?她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微信消息也不回。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家住哪儿,不知道去哪儿找她。” 赵卉青顿如五雷轰顶,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她当即放了学生鸽子,赶到她家,抖着手用她给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被浓稠的寂静和黑暗笼罩,她冲进房间,把似睡非睡的她摇醒:“你怎么回事?你想死吗?” “我想啊。” 赵卉青想起她当时眼中孤注一掷的锐气是如何撼动自己,而现在她的眼睛仿佛只是两个用来看东西的黝黑孔洞。 “我求你不要这样……”赵卉青抱住她,被悲伤噎得说不出别的话。她看过鹦鹉自残的科普,那些毛羽亮滑鲜艳的鸟儿,是如何黯然失色,如何一点一点啄落身上的羽毛,露出嶙峋的骨肉。 “我喜欢你。” “不需要。” 俞珍现在是一只生锈的罐子,她管理爱意的那部分机制停滞了,赵卉青在隔着一层厚膜的地方,她对她一触即发的魔力失效了。 “我现在没有性欲和力气,你走吧。” “我也不需要。”赵卉青深吸一口气,她把泪水憋回去,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去端来热水和牛奶,俞珍靠在枕头上,轻声说:“卉青,我觉得我像一颗死树。” 赵卉青给她喂了点水:“不是,是土壤太干了,天气太冷了,让人暂时不想长叶子。 “别怕,浇过水就好了。” 赵卉青停了几天工作,带她去复诊,守着她吃药,还把家里窗帘给换成了薄且透光的,美名其曰要让家里“蓬荜生辉”。 俞珍坐在客厅,看着赵卉青穿着夹棉睡衣,带着高高的马尾在屋里晃来晃去,觉得时间又停下来了,停止了对自己声色俱厉的追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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