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新棣,你好 (第3/3页)
转身走进教室。我摸着胸口仍还留有余温的位置,用力抠了一下,想知道那里是否真如韩嘉宁所说,没有心脏在跳动。 从这天起,我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我不止一次梦见自己从高楼坠落,最尴尬的一次是上课睡着睡着突然跑到窗边推开窗,然后被数学老师罚着抄了一黑板的习题。再有就是失眠,我被迫体验着这种糟糕的状态,并且愈演愈烈。 又一次夜半惊醒,我摸去厨房倒水喝,回床上时发现陆新棠无声地坐在那里。 他说阿棣,你不要折磨自己好吗,你这样我也难受。 我端着水杯站在他面前,慢慢咽下嘴里含着的冷水。 对不起。我说。刚刚做了噩梦。 陆新棠拿掉我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反手拧开台灯。他倒着拎起我的书包用力一抖,笔记、教辅资料、试卷落了一地。 你想干什么?他指着试卷上分外刺眼的红色数字,陆新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个意外…… 你撒谎! 陆新棠一拍桌子,我跟着浑身一颤。 这就是你的态度?你书白念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高三了陆新棣,我们高三了!或者你是想去念高四吗?可以,你等着念吧,你愿意的话你就去啊! 我被陆新棠骂傻了,惨淡灯光下他侧脸紧绷,目光凛然,让我的躲闪无处遁形。 房门开了一条缝。老妈在门外说你们怎么啦?不睡吗? 陆新棠扬声,说没事的,妈,我跟阿棣说说话,马上就睡。 房门重又合上。陆新棠啪嗒关掉台灯,我松了一口气以为结束了,一片黑暗里,他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跟嘉宁的事,我不为这个怪你。 我说哥,那事也没什么。 他说那柳钰呢。 我沉默以应。 陆新棠叹了口气,说阿棣,你不说没关系,我能猜到的。 我脑子一空,我说你能猜到?你怎么猜,猜到什么?猜到柳钰跳楼我也有份儿?不,不是,我没错,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哪儿做错了?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啊! 陆新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终止了我的狺狺喧吵。他说那你为什么要为这件事对我歇斯底里?你是学生,你的头脑应该用来学习,这些问题是你该考虑的吗?爸妈送你去念书,你现在这样不说对不对得起他们,你对得起自己吗?啊?你对得起你付出的这些年吗?! 反射神经延迟传导刺痛,我开合嘴唇,牵引起脸颊上一阵火热。我再次说了句对不起,陆新棠捧住我的脸,额头与我轻柔相贴,喃喃低语:你难受,我都知道。可是阿棣,我希望你能好,而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的出路得靠你自己去争取,不是单单思考就可以,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吗? 他环住我的肩膀,我忽然间福至心灵,原来被拥抱是这样一种感觉。时隔多日,我好像终于能够再现那夜的场景:错的是懵然颓废、不知所措的现在的我,而不是被直觉支配的那时的我。 也许我的的确确不折不扣是个再自私不过的人,可我不能以此为借口将伤害当做他人爱意的反馈,就算是利己主义,也该更精致一点。 我回抱住陆新棠,很诚恳地说,哥,我明白了。 在陆新棠的强力干涉下,我手动将自己的进程拨回正轨,于一个炎热夏季,彻底告别我的高中时代。班里聚餐庆祝考试结束时韩嘉宁那个班就在隔壁包间,我举着酒杯溜过去,很默契地同他对视一眼,碰杯之后一饮而尽,不发一言。 借着酒劲,我独自奔跑在沉沉夜空之下,风声从我身边掠过,街道两边路灯昏黄,与这三年来我见到的城市夜景别无二致,又无二独一。它是一段终章、一场追悼,又是一段序曲、一枚起点,我所拥有的自由开始进入倒计时,那些悬而未决的疑问将在往后余生中等待我去解答,要么功德圆满,要么你死我亡。 我停下脚步,仰面倒在草坪上,喘着粗气伸出手,仿佛拨开了一些轻而浅薄的渺渺云雾。 我想,过去未曾看到的,我已经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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