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争亡命人或为路石 (第4/4页)
的肋骨,仔细判断着。 黄榕专注地看着骨科,周兰则不住偷瞄他的脸,久闻江东人物漂亮,或许是因为江南的山水秀美,那江南无论女男,长得都比北人水秀,从前自己还只是耳闻,如今是亲眼所见,江衡的轮廓便不是那样粗犷的,五官颇为细致顺溜,而黄药师便更加如此,当真清秀得很,简直好像一个姑娘家一般,实在是好看,与自己从前见惯的着实是两个风格。这黄药师如今年纪还小,正是个豆蔻少年,眉眼还没有十分长开,倘若再长大几岁,不知是怎样一个俊美的医士,没想到自己如今成了俘虏,却居然能见到如此俊秀的江南人物,即使他是江东的医官,自己也不怎样害怕。 黄药师摸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还算好,没有错位,今后再不要那般慌慌张张了。” 周兰脸上又是一红,自己方才真的好像受惊的骡马,不知他们两个心中是在怎样地笑。 江衡则在旁边抿着嘴微微地笑,这周兰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黄药师将固定带重新给周兰绑好,江衡便倒了一杯水递给黄榕:“药师辛苦了,快来喝杯水。” 然后又将一盏热汤送到周兰面前:“你也漱一漱口,便吐在这盆子里,之前你满嘴是泥,虽然给你掏了一下,终究是有些泥垢在里面,你自己漱干净吧。” 周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满嘴的泥腥味,牙齿之间沙沙淋淋,便扶着肋部坐了起来,道了一声谢接过木碗,连续漱了三次口,这才感觉嘴里的泥沙吐尽了。 周兰漱净了口,又喝了一碗水,这才想到自己在华容的沼泽里浑身是泥,连嘴里都是泥土,简直好像一只特大号的泥鳅,南人惯吃水产,当时看着自己那副样子,可有想到过烧泥鳅么? 江衡黄榕都忙得很,既然周兰安定下来,他们也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到了晚间,天黑下来,帐中只有周兰孤零零一个人,他抱紧了被子躺在那里,江东的冬季啊,也是这般冷,那寒意都浸到骨头里去,与河北的冷法虽然不是一样,却也令人难捱。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起初是一个人唱,后来渐渐地有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嗓音汇聚到一起,那歌声越来越壮大了,十分悲壮苍凉,虽然都是江东的发音,听起来难免有些隔膜,然而歌声中的情感却是一样,周兰脑中浮现出黑色夜幕之下的点点篝火,不由得便想,自己那些伙伴如今都怎样了?可有安全地撤回邺城么? 就在这时,帐幕一掀,江衡端着一碗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笑着将碗往地上一放,道:“慢慢地起来吃饭吧,我煮了螃蟹粥。” “多谢江长官。” 周兰尽量平稳地坐起来,将那碗端起来,慢慢地喝粥,江衡就坐在对面看着他,周兰觉得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着,场景有些尴尬,便搜索肚肠找寻话题来说:“冬天也有螃蟹么?” 江衡一点头:“这个时候不好钓了,都钻进泥坑里睡觉,下水摸了几只出来,药师本来说要用这个来做合骨散,专职跌打损伤,哪知原来是要做合骨糁,拿了给他就让我洗净了直接放在粥里,我便用他那些小刀子小钩子将蟹肉都剔了出来,见我动他那些工具,那小子脸都绿了。” 周兰听了,不由得便是一笑,黄药师那孩子一看就狡猾得很,现又作着医官,想要假公济私自然十分方便。 江衡见他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便笑着问了一句:“这螃蟹粥还能吃得惯么?想着你乃是北人,惯好吃鸡狗猪羊,不晓得能否吃得下这些水里的东西。” 周兰给他如此关切,只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便简单说了一句:“有时候也吃鱼虾。” 江衡一笑:“那便好,你今后在这边长住,别的虽然未必有,螺蚌鳖蟹可是有许多。” 周兰一听他说起将来的事,想着自己作为南军的俘虏,在江东也不知要服役多久才能得释放回故乡,不由得便放下木勺,坐在那里呆呆地出神,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这漫长的岁月该怎样过呢? 江衡见他发呆,笑着摇了摇头,暗道你慢慢惆怅吧,心思倒是丰富,又是看美医官,又是思念家乡,这也是无法可想,只能一点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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